—— 九零后的早自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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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—— 九零后的早自习]
 
作者：搓布
 
这件事发生在2001年，当时就读小学四年级，因为学校太破要拆迁重建，
 
我们整个小学，就临时搬到了初中后面一排空教室里上课。
 
 
那时候啊，除了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，不需要上早自习以外，其他年级的学生都需要凌晨五点上早自习，
 
去学校有两条路，一条宽阔的公路，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。
 
这条小路离学校很近，但几乎没人敢走。因为想要走这条小路，必须要经过，七界坟。
 
七界坟，原来其实叫“陈家坟”。
 
但村里老一辈人大多不识字，口音也重，传来传去，孩子们就听成了“七界坟”。
 
 
七界坟面积很大，坟头密密麻麻，甚至出现了棺压棺的情形，也就是一副棺材底下还埋着另一副棺材。
 
有些棺材因为年久失修，裸露在外，棺材板烂得差不多了，从外面就能瞅见里头褪了色的花棉被。
 
 
整个七界坟立着数不清的石碑，有些上头刻的还是繁体字，可见其年代久远。
 
不过后来时兴火化，推行平坟运动。
 
随着这场运动，七界坟被铲了一部分，即便如此占地面积依然很大。
 
 
当时那个年代，走读生很多，十里八村，就这一所学校。
 
有些学生隔着好几个村子，也得天天早起赶路。
 
有时遇到风雪天气，到了学校头发上都能结一层冰碴子。
 
来的早了学校大门不一定开，大家就得在学校门口等着。
 
就算校门开了，教室门也不一定开，又得在教室外边站着等。
 
 
那时候也没有手电筒，就算有，平时也舍不得用，大家全是摸黑去学校。
 
后来搓布上初中时，有些外地的走读生，更是得起早贪黑。
 
早晨四点多就得起来，骑着自行车，借着月光往前骑，要是没月亮，那就全凭感觉在路上骑。
 
他们走的那路，真可以说是“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”。路两边杂草比人还高，再往外就是灌木丛，
 
灌木外边不是河就是深沟，路中间就只有一人宽的小道。
 
也正因如此，那些骑车上学的孩子，车技一个个都特别厉害。
 
 
这还算好的，有些外地走读生连自行车都没有。或者家里有两个孩子都要上学，却只有一辆车。
 
让谁骑不让谁骑？爹妈心疼谁都一样，最后干脆说：“你俩都别骑了，走路去吧！”
 
于是他们就得凌晨三点多就从家出发，天天如此。
 
 
一到学校开长跑比赛，这些走读生绝对是各班优先挑的对象。
 
他们绕着操场跑三十圈跟没事人似的。要是离学校近的学生，让他跑个十圈都够呛。
 
所以啊，真不用羡慕别人比赛拿奖，殊不知人家背后经历了多少辛酸，才换来这份荣誉。
 
 
记得有一天，因为睡的比较晚，第二天差点睡过头。
 
朦胧间看了一眼闹钟，凌晨五点十分，吓得搓布胡乱穿上衣服就往外冲。
 
为了赶时间，走到七界坟的岔路口时，有些犹豫了。
 
传言这条小路不干净，时常会遇到鬼打墙。
 
大家宁愿多走一些路程绕行大路，也没人敢走这条小路。
 
但那天，真的来不及了。心一横，转头就扎进了那条小路。
 
现在是冬天还好一点，小路两旁全是麦苗，视线很好可以向远处眺望，
 
影影绰绰能看到河堤上时有时无的灯火，也不知是谁在那里，这也是搓布心里至今的一个谜团。
 
若是夏天，视线就很差，农田里种的全是玉米，玉米叶子像鬼手一般随风摇曳，远处什么也看不到。
 
不过夏天会有人种甘蔗，我们路过时偶尔会偷吃。
 
 
窜进小路以后，脚步逐渐慢了下来，因为刚才一路小跑，全身是汗，一阵寒风吹过，浑身打了个冷颤，
 
感觉身上黏糊糊的，路程过半，眼见就要进入七界坟的地界，心里开始有些害怕了，
 
此时脑子里关于七界坟的传言越来越多，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涌起来。
 
先前好奇瞥见的棺材内部，那腐烂的木板、那床裹在里面的旧棉被，此刻都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过。
 
四周一片寂静，越走心里越害怕，只能听到脚踩在冰碴上面的嘎吱声。
 
搓布心里默念：“人死如灯灭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！”这是父亲常教导搓布的一句话。
 
就在这时，月亮从云层里露了出来，大地一下子被照得发白。
 
眼前那条坑洼的土路，在月光下成了一条清晰的白色小径，弯经曲直地通向黑暗深处。
 
忽然间，路两旁的麦田像是被浓墨吞没了，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 
搓布顺着白色小径走了好一会，按平时来说，走这么久，肯定早就到了岔路口。
 
搓布再不敢前进，生怕再跟着这条路走会掉到河里、或者掉到深沟里。
 
 
根据记忆，七界坟西边是条河，东边是农田，北边是马路，南边是村落，学校在西北角方向。
 
现在只要走西北角方向，就错不了，既然只有一条路白色的羊肠小路，
 
它肯定是想让搓布顺着这条路走下去，那搓布偏不走。
 
硬着头皮，向西北的黑夜撞了进去。走了约莫快到岔路口时，搓布颤抖着喊了两声：”有人吗？”
 
希望有人能回答，将搓布带出去。
 
喊了两声，四周一片寂静，只有寒风掠过荒坟与枯枝的缝隙，发出一种呜咽般的低吟。
 
搓布蹲下来，用手向脚下胡乱摸索，试图从触感中，分辨出自己究竟身在何处。
 
可惜只是抓到一些杂草，还有枯树枝，还摸到半块废砖，搓布扣出来那块冰冷的废砖，
 
掌心传来的坚硬与冰冷，让搓布心中稍安。攥紧砖头，凭着记忆朝西北方向摸去。
 
地面毫无章法地起伏、一会高、一会低、好似是在走山丘一样，起起伏伏。
 
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，额头忽然“咚”的一声，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样东西。
 
搓布疼得倒抽一口冷气，慌忙伸手去摸——入手是一片彻骨的冰凉，坚硬而粗糙，表面似乎还刻着字。
 
搓布又惊又怒，抡起砖头，朝着那石碑铆足劲砸去！只听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砖头碎了一块，
 
双手被震的又冰又麻，又不敢把砖扔掉，哆哆嗦嗦一只手放到兜里，另一只手拿着砖头，
 
就这么两手交替的拿着砖头继续向前挪步，说来也怪，经此一遭，眼前的黑暗似乎淡了些，
 
已能勉强分辨出近处模糊的轮廓。搓布朝着那渐显的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。
 
视野越来越清晰，直到他猛地发现，自己竟已站在了坚实的大路上。
 
回头望去，那片吞噬一切的七界坟，正静静地卧在身后的黑暗里。
 
一阵彻骨的后怕瞬间席卷全身，他“啊呀”一声扔掉了碎砖，头也不回地朝着学校的方向狂奔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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